新一年的北京国际电影节又进入倒计时了。
这于我,是期待已久的事。对我这种无趣的人来说,电影节是待在北京能遇上的最有意思的几个活动之一了。
趁着这个电影节的来临。回忆一下去年的电影节观影经历。 去年一开始也没怎么留意电影节,忙乱了一阵也了无生趣。等后边自己寻思着最好也找几部电影,当是参与也好,是认真观摩几部好作品也好,也该找几部。于是赶了一个尾巴,在差不多被预订一空的片单里,找到部相对冷门(当然,可以当我瞎说的)我又很感兴趣的电影节电影订了余票。观影的体验,相比日常去看院线片真要好很多。至于最多的,是感动吧。
(电影节的电影票剪影。未检票的那张是观影时到了才发现忘带了,心怀忐忑地找工作人员说明情况。结果稍一解释就放行了,感激。而我留下了一张未剪而看过的电影票)
去年的影片印象很深,有三部是集中在地处市区之外偏远的中间影院看的,一部是塔可夫斯基的《飞向太空》,一部是格里菲斯的神作《党同伐异》,第三部则是森田芳光导演执导的宛如阿修罗。
(某天早早下班乘公交追着西斜的太阳赶到中间影院时的掠影)
第四部是单独去奥森公园附近的科技馆影院看的小津导演的《晚春》。
一部一部说过来吧。
说起来,塔可夫斯基的这部冗长的关于太空生活的电影之前就看过了,最初印象深刻的是诡异的叙事和绝美的女主角。选这部电影的时候没多想,纯粹是致敬一下大师,再看一遍。结果那次是修复并放映了当年的胶片版。这是长大以来第一回在影院里看胶片电影,跃动的光条细纹斑驳闪烁,我沉到座位里,沉到那个遥远国度的小屋,那场雨季里。
格里菲斯导演的《党同伐异》(1916 年上映)在影院看非常震撼,应该算是那次看的四部中最让人感怀的一部电影了。感怀什么呢?电影的魔力啊。这是只有在这偌大的屏幕中不断变幻的画面才能拥有的,来自光影带来的莫大触动。
经历过才能明白,欣赏这样一部上映于一个世纪前,长达三个小时的默片能够闪耀出多灿烂的光芒,和浑厚又沉重的力道,百年之后还能不偏不倚击中人的心上,一百年能改变多少东西,看着那块银幕,一百年前的人们是带着怎样复杂的目光去注视的呢?不会有比这更直接有利的让人去热爱电影的布道了。
同样带来莫大惊喜的是另一部在中间影院那儿放映的《宛如阿修罗》。去年是森田导演诞辰 65 周年,电影节办了他的映像回顾展,他各个时期的作品,包括商业片《像那一样的东西》,他的成名作《家庭游戏》,还有夏目漱石小说改编的作品《其后》和渡边淳一的同名小说改编,题材惹眼的《失乐园》。
当然,对于时机不对只能拣漏的我来说,热门就不能太指望了。最后目光落在了这个热爱改编文学作品的导演执导的另一部同名小说改编的作品《宛如阿修罗》,搜到发现还有几张余票哪怕位子很偏很偏,看时间合适也还是订了。
作为我看的森田导演的第一部电影,能与一群影迷一块,在影院看这样一部佳片真是幸福。《宛如阿修罗》的主要剧情是一家四姐妹以及她们的家人的故事,关系错综复杂,森田处理的轻盈而灵动,没有平面人物,即使聚焦的只是这么一大家子人的生活,每个人都怀着一堆理不顺的心思心事前进又交织在一块,镜头内外无非是这样那样的悄悄话,私下聚会,家常事,但从头到尾也毫不滞闷。
在一部拥有自己的灵魂的作品面前,原来根本不用去谈格局讲章法,它只是那么自然地呈现出自己的模样,那些演员在影片里演的似乎就是自己,真实,在琐碎又温柔的冲突、争执和和解中,一不小心就把作为观众的自己也牵扯进去,融入进去。这是属于自己的故事,哪怕离那个中年还看着遥远,哪怕,自己也从未经历过与兄弟姐妹的生活。
每一个人,最初都是孩子,一路也在成长,改变,有自己的心事埋藏在心里的秘密,还有扯不断甩不开也丢不掉的羁绊。电影里外的人,都没有什么差别。无疑,这也是一部令人羁绊的电影。对于小津导演的作品,觉得还蛮亲切的,尤其早先就看过《东京物语》。其中的情感依旧是一脉相承的,爱是很难去诉说的,之所以难言,有时反倒是因为爱,还有依恋的存在的关系。
从影片中那个看似平凡的女孩身上也能感受得到,原节子的演技用光辉夺目来说也不为过。对于一位父亲来说,能拥有这样一个乖巧又韧性十足的女儿,想必也是异常值得欣慰乃至骄傲的——一如笠智众所饰演的那位父亲所感受到的那样。而他能做并且所做的最好的事就是为了成全女儿而默默割舍,宁愿孤独。很少有电影会这样不经意地传递深沉的爱的同时,也传递出深刻的孤独,毫不可耻的孤独,乃至光荣的孤独。家人啊,真是无法理解的存在吧,可是擦眼角的泪痕的时候,分明是明白的。
(科技馆外的小树林)
回想起来,真是一个美好的四月天,哪怕仅仅是因为电影的关系,一个影迷的慢拍子的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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